[乐夏]子非鱼7
“薯条并没有特别的味道啊。”
“……当然没有，因为它也只是薯条而已。”
“鸡块为什么要抓这么厚的面糊。”
“这样可以少用一点肉。”
“我觉得这个土豆泥是昨天的。”
“很有可能。”
“那……”
夏夷则把车停下来，看着正准备对饮料发表意见的乐无异：“就算是汽车穿梭餐厅，卖的也不过是垃圾食品。可乐并不会有佛跳墙的味道，你要接受这件事。”
“哦。”乐无异咬着吸管，打了一个嗝，“好奇心害死猫。”
夏夷则略笑了笑，扭头继续开车。许久没有被快餐洗礼过的乐无异在一边抱着一口袋食物刷三观，脸上的表情纠结得好像是在吃药。
……何苦来哉。
车开了一会，乐无异突然扭头：“我说夷则，你看前面路堵得跟馄饨面一样，就不过去凑热闹了吧。既然是周末，与其到处乱转，不如我们找个能做饭的地方，然后吃了再回来，不是正好很方便。”
……能做饭……夏夷则听他这样说着，在心里权衡了一下，果断地点了点头。
“那你前面那个路口上辅道，然后右转。”
夏夷则左手扶着方向盘，右手伸到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，递给副驾驶上的乐无异，“第二页上，帮我开个导航。”
“不需要，我是活地图！”乐无异抱着夏夷则的手机，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，“我可以打游戏么？”
夏夷则气笑了：“我手机里面没有游戏。”
“那我打完之后给你删掉。”
“……”
乐无异埋头玩着手机，车里突然就安静了，只有他偶尔冒出来的一两句指向，不紧不慢的。夏夷则怕他一直低着头看屏幕会晕车，就时不时跟他搭两句话，让他看看这里瞧瞧那里。乐无异抬头瞄一眼，就又匆匆沉下去继续玩，夏夷则就也不再管他，抬手摇下半边车窗。这会天气正好，透着风也不觉得十分冷，路两边都是没来得及清扫的梧桐树叶，被雨水浸泡过再一晒，带着草木特有的清苦味道。
乐无异低头看着手机屏幕，嘴里嘟哝着：“拐，拐，拐……”
夏夷则把车速放慢停到路边，侧过头看着他：“活地图先生，你告诉我现在大路笔直的是要往哪拐？”
乐无异猛地抬头：“啊，我是说这个怪要拐了！”说着还把手机举到面前给他看，屏幕上各种塔防正打得火花四射，夏夷则看了半天也没找到那只要拐弯的倒霉怪在哪。
“那接下来怎么走？”
“一路向北，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！”
“……好了你还是安心玩游戏吧。”
车下了环线，转了两个弯就进了城郊。沿路两边的房子都差不多，夏夷则被乐无异指挥着停在了一条不太宽的巷子口。他们两人下车一路走到临近巷尾，一户人家的窗户突然打开了。
“小乐来啦。”
“王婶今天周叔不在家吧？”乐无异一边探头打招呼一边掏出钥匙。
“不在，他去钓鱼了，你们自己慢慢玩。”
“好嘞。”
乐无异钥匙喀拉一响，大门已经被打开了，门里有一间平房，后面则是很大的一片院子，东西两片院墙一高一矮，遥遥相对。再后面是一片池塘，远远闪着粼粼波光。院子后面只有简陋的篱笆门，能看到一条狭窄的土埂通到池塘中央，尽头种着一株细高的桐花树，在水面上照出一杆瘦长的倒影。这会是冬天，想来三四月份会十分好看。
伴随着门关上的声音，庭院里跳出来两只猫。一只全身乌黑，只有四蹄踏雪，耳朵里还有些纤细的绒毛，也是雪白干净的。另一只是虎斑，颜色比其他花猫秀气些，日光下透着浅浅的沙粉，衬着眼睛越发金黄明亮。
两只猫抬眼看到他们进了门，也没太大反应，一前一后翻身上了短墙，从他们旁边悄没生息地走了。花猫跳上去的慢了一步，夏夷则伸手刚好顺到它脊背上的皮毛，滑溜微凉，像水一般的触感。
“一开始是因为隔壁有老鼠来偷吃大米，周叔就养了两只小猫防备着。没想到老鼠捉住了之后，它俩无所事事就去欺负鸡。欺负腻了以为能过几天安生日子，王婶家抱来一只刚出生的小狗，两只猫就又跑去跟狗打架，还动不动打到羊圈里沾上一身毛……一笔糊涂账。”
“周叔是我爸的朋友，这里是一家城郊的农家乐，现在到了冬天人来得少了，今天我们就自己过来玩玩。”乐无异打开冰箱翻找出一堆东西，用大盆小碗装了丢到自来水下洗了起来，完全不见外的样子。“要一起么？”
夏夷则看着乐无异推到他面前的一堆蔬菜，微笑着卷起袖子。
先是细白的冬笋，然后是泡发的香菇，再然后是几只土豆，接着是一青一红两小堆辣椒。夏夷则切好一种就过水洗一次手，这会指头浸得冰凉，少了血色，越发显得白到透明。
两人并肩站在流理台的旁边，乐无异料理好一摊就直接推给夏夷则改刀，厨房就正对着窗户，抬头可以看到院落，还能远远听到街道上的车行声。
“我们这也算是流水线作业。”
夏夷则含笑抬头，手上不停：“欢迎来到汽车穿梭餐厅，请问想吃点什么？”
“来者不拒，这位先生你手艺不错嘛。”
“刀工和冷盘这种基础的我自然会，小学家政课也是要考试的。”
乐无异在一边继续给鸡剔骨：“哦就是还有亲子一起来学校进行厨艺比赛之类的那门课对吧。我小时候也参加过，我爸嫌丢人不肯来，还被我妈满屋追着打来着。”
夏夷则的手略微顿了一下：“是啊，不过后来升了年级就不大去了。”他不着痕迹地转了话题，“所有的素菜都切好了？”
乐无异凑到案板边看了一眼：“夷则你顺着肉的脉络切，怎么能咬得断啊。”
“……这样么。”
“我来吧，这些一会剁碎煮了喂猫。”乐无异抬手接过来夏夷则手里的菜刀，“你去忙你的。”
能干的活都被他干了，夏夷则空着两手无甚可忙，只能到处转转。
“怎么庭院正中间还放了个电视。”真是好清奇的风水。
乐无异走到屋檐下拎起水壶，把冬笋丝倒进开水里焯着：“周叔过去喜欢唱卡拉OK，你找找，附近应该还有个麦克风。”
……算了。
夏夷则随手打开电视，先是闪了一会雪花，接着电视里跳出了个黑白的人影，抑扬顿挫唱着：“落花满天蔽月光……”，夏夷则手一哆嗦又给关了。乐无异边炒菜边听见音乐响，竟然也跟着唱起来，搭配着铲子磕在锅边上的声音，像是在打着拍子一般。
夏夷则在院子里漫无目的地走着，隔壁人家的一树腊梅长得高了，半边窈窈窕窕地翻过了院墙，现下花才略微开着，几点鹅黄的嫩蕊蜷缩在浅黄透明的花瓣里，若隐若现。
乐无异从屋里出来的时候，正看到夏夷则在树下站着，开着花的枝子离他还有半个头高，他也不伸手去攀，只是略踮起脚来，抬头去嗅梅花的味道。
乐无异看着他笑出声来：“这花今年认生了吗，香得这么含蓄。”
夏夷则闻声回头：“腊梅刚开本来就只有一点清香，被你油烟的味道一熏，我还真是闻不到了。”
“来，吃饭吃饭。”乐无异把一堆盘子摆在院子里的桌子上，搬出两把藤椅拉着夏夷则坐下。
淡黄色的土豆泥上浇了半透明的芡汁，里面香菇碎和冬笋丝黑黑白白。乐无异用电焖锅烧了椒盐鸡，肉被焖得酥了，青椒烫出了漂亮的虎皮斑。一边他又就着炉灶炒了个土豆丝，里面混着薄薄的红辣椒圈，像一群小金鱼。
“我懂了。”夏夷则伸手点着：“于是这是鸡块，这是薯条么？”
“是！”
夏夷则忍不住笑了：“跟快餐比有什么意义……要不要好胜心这么强啊，你。”
连乐无异头上精神抖擞的呆毛都表示着必须要。
夏夷则夹了一筷子土豆丝，细细嚼了半天，对上乐无异期待的眼神，无奈地点点头：“很好吃你做的都好吃别看了，菜要凉了。”
两人吃过饭洗过碗，正把餐具放回壁橱，夏夷则突然漫不经心地开口：“对了。”
乐无异抬头等着听他的下文。
“可乐呢？”夏夷则收回手关上柜门，饶有兴味地看着乐无异突然呆住了的表情。
“不难为你了，茶总有吧，我泡给你喝。”
乐无异去翻了半天，找出来一个茶罐给他，接着又拿来了一整套茶具摆在他面前，烧壶滤网一应俱全，铺了差不多半张桌子。夏夷则看是今年上好的铁观音秋茶，也忽然来了兴致，把跃跃欲试的乐无异推到一边。
“在旁边给我打打下手就好了，去烧壶水。”
夏夷则拿滚开的水泡开茶汤，把茶杯一一烫过，再续上第二道水，乐无异在一边也不伸手，只看夏夷则摆弄着。两只小猫到了晚上也不那么怕生，从桌子下穿行而过，尾巴轻轻扫过夏夷则的脚踝。
“且将新火试新茶。”夏夷则抬手撇掉茶水表面细小的浮沫，斟了七分满推到乐无异面前，“请吧。”
其实还挺喜欢KFC的：）